沧海桑田说住房
孔丽娟
在中国几千年的诗歌史中,最喜欢的诗人要算杜子美了,虽然他的诗比不上李太白的浪漫飘逸,比不上王摩诘的诗画禅静,也比不上王少伯的遒劲苍茫,但他对底层黎民发自肺腑的关注和同情,历史上罕有出其右者。特别是每每读到他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我就想起爷爷经常给我讲的旧社会里我们家的那间茅草屋。
解放前的旧社会,爷爷和村里大部分人一样是地主家冯财厚家的佃户,每年秋收后,佃户们都要排着队把一年收成的大部分挑到冯财厚的后院里交租。冯财厚住在村东头,前后两个大院子,前院一溜五间大瓦房,后院护着一个粮仓,里面装满了佃户们的血汗。在遍地茅草房的村子里,冯财厚家的大瓦房在村里显得鹤立鸡群。
旧社会,底层农民连肚子都吃不饱,砖瓦房那更是痴人说梦了。那个年代,大部分农村人家都是茅草屋,茅草屋也叫毛坯房,顾名思义,屋顶是茅草,四墙是土坯。这样的房子一般都是就地取材,用稻草和泥巴组合而成。建房之间先“脱土基”,“土基”样子像砖块,但比砖块要大很多。首先选择那些带有黏性的黄泥土,挑到稻床上,用锄头一遍遍地碾碎翻晒,把稻草用铡刀铡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挑水和成厚泥,加上草茎,这样的土基不容易裂缝破碎。和好厚泥后,爷爷奶奶就光脚在泥巴里踩,一遍遍地翻,一遍遍地踩,以增强泥巴的黏性。等泥巴和好后,挑到稻床上,用土基模子一块块地脱。脱土基也是技术活。心灵手巧的人脱出来的土基四拐上线,表面平整,砌成墙都是一条线的。把稻床扫干净,放好土基模子,抓一坨泥巴放进模子,双手在模子里使劲拍,再抹平,双手均衡用力取模子,一块四角方正的土基坯子就出来了。建房子的时候,把土基一块块的垒好,外面再抹上一层黄泥巴,墙就做好了,屋顶简单的架上房梁,上面铺上稻草,茅草房就完工了。
茅草房虽然能遮风挡雨,但土基墙时间久了就会裂缝,春暖花开的时节,以至于经常有野蜂在里面做窝。野蜂把窝做在墙缝里,就会在里面产蜜以繁衍后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贫穷年代,这些可是农村孩子们望眼欲穿的美味,野蜂蜜的香甜常让父亲垂涎欲滴,拿把小铲子就能掏到不少蜂蜜,但甜蜜过后往往是爷爷声嘶力竭的斥骂,并责令父亲把墙缝补好,等父亲和泥好泥巴补好墙缝,衣服上往往又沾满了黄泥,这自然又会招致母亲的一顿训斥。到了冬天,北风一吹,墙缝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活像大型管弦乐队在奏哀乐,家里俨然就是呼啸山庄,到了夜里自然是“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全家都冷得瑟瑟发抖。但在那个悲苦的年代,除了默默忍受又有什么法子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1949年天安门城楼上伟人毛主席掷地有声的话语向全世界宣告了新时代的来临,一个崭新的中国从此将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新中国站起来了,广大的贫苦人们也站起来了。解放后,地主冯财厚家的土地被分给了广大佃户们——耕者有其田,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每户人家都成了“小地主”。翻身的喜悦让村里锣鼓喧天,一连唱了好几天的大戏。一年的风调雨顺加上爷爷奶奶起早贪黑的劳作,地里的稻子个个珠圆玉润,饱满丰盈。秋收过后,再也不用给地主家交租了,看着屋里堆成山的稻谷,爷爷奶奶笑得合不拢嘴,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家里有这么多的粮食啊。
俗话说“家中有粮,心里不慌”。解决了饥饿问题,爷爷奶奶就张罗着盖新房了。用多余的粮食换来红砖黑瓦,水泥黄沙,择个吉日破土动工。上梁的那天,奶奶蒸了很多馒头,买了很多水果糖,这些都是给瓦匠们抛梁用的,抛梁是上梁必不可少的一道仪式,预示着新房即将完工。抛梁时瓦匠门会说一些吉利的话讨彩头,他们常说的是:“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鞭炮声中,瓦匠师傅们一边祝福一边从房梁上往下抛洒馒头和糖果,小孩子们拥成一堆争抢,场面好不热闹。看着村里的新瓦房如雨后春笋般矗立,村民们都互相打趣:“现在我们都是地主冯厚财了。”如果冯厚财地下有知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想?
如果说新中国让广大百姓站了起来的话,那改革开放就让老百姓富了起来,改革开放后,家里的土地被政府征用盖了工厂,土地作为生产资料入了股份,每年年终都有分红,分到的钱居然比种地的收入还要多得多,爸爸妈妈也都进工厂当上了工人,彻底改变了爷爷奶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乘着改革的春风,国家推行新农村建设,农村从此变得风光旖旎,如诗如画。“村村通”工程更是缩小城市和乡村的距离,从田间地头到村头村口,到处都是水泥公路,家家都通了自来水,有线电视和互联网,足不出户便可知世界风云。最近国家大力推行城镇化建设,村里的瓦房都变成了一幢幢整齐大气的商品房,电梯入户,邻里之间靠的更近,走得更亲了。如果当年的地主冯厚财地下有知的话,肯定会羡慕妒忌恨吧?
新中国开辟了百姓生活的新天地,开创了政治经济发展的新局面,更是开启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程。